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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林西路的左岸生活 翟永明

发布时间:2008-12-15 浏览次数:5676

玉林西路的左岸生活
 
                                 翟永明
 
     好几年前,我在成都玉林的小酒馆里与朋友喝酒,我突然对一个刚从法国来成都的女孩说:“我觉得巴黎很象成都”,周围顿时笑翻了一片,我想他们可能觉得我口气之大令人绝倒,但那法国女孩却并不这样认为,她认真的回答我说是的,成都很象巴黎,尤其是玉林。
     我和法国女孩说到的是一个城市的气质,生活形态,幸福指标,个人自由度。这一点与一个城市的大小,穷富,在历史地位上的轻重,咖啡的火候和香水的纯正度无关。左岸都是相似的,右岸却各有各的不同。成都是一个不思大变,小康既富,全民享乐的城市,生活节奏缓慢,物质和精神供应丰沛,气候和阶级关系含混暖昧,富人能够在“皇城老妈”吃火锅,穷人则可以在街边苍蝇馆吃小火锅,(有时富人也爱去)。有钱可以去“太平洋百货”买名牌,买了也无人问起,没钱可以去染房街买假货,配搭好了照样有人喝彩。
  1994年玉林还是几条街外加望得到绿色的田野,没有人想得到它很快会成为一个繁荣,新兴,开放和享乐的街区,并由此辐射到整个城南。1996年我搬到玉林西路时,也没想到这里将会是成都最早的酒吧一条街,很快尾随而至的五六位画家朋友也主要是看中了这儿的几幢水泥现浇的大空间房子可用作画室,再后来的艺术家则是看中了便宜的房租和已成的气氛,很快这里就形成了一个艺术圈,同时也形成了心醉神迷,放纵轻盈的左岸生活。玉林西路虽然没有世界著名的画廊和手握大权的艺术经纪人,但不妨碍这一类人乘坐波音飞机飞到这儿对某个不知名的画家进行“点金术”,而后者,通常很快又乘坐同样的飞机飞往世界各地。
  “白夜”和距此不远的“小酒馆”是最先在玉林西路扎下来的小酒吧,那时我们谁也没有经营经验,对于我来说,一个自由,散漫,无拘无束,能挣点生活费又不影响写作的职业是我一直向往的,“白夜”就这样呼之即出。四年过去了,我没能象村上春树那样靠在酒吧写作赚了钱又卖掉酒吧去专业写作,也不能象波伏瓦那样在酒吧清淡时埋头在咖啡桌旁写出一本又一本等身著作,而是骂骂咧咧厌倦又和好,和好又厌倦地与“白夜”纠缠不休,同时看着玉林西路从只有三个酒吧发展到十几家个性不一的酒吧一条街,也看着这条街从入夜后黑灯瞎火变为霓虹闪亮,鬓影摇动,活色生香。
    随着玉林西路的规划改变的是,这里不久又变成了服装一条街,个性小店成了玉林美女们的最爱,于是这里有了许多美院毕业生以这里为据点,设计些千奇百怪的服装,首饰,灯具,或手工艺品。生意或门庭若市,或门可罗雀,视其品味价格或女店主姿色而定。甚至还有一家以黑白色装点门面的服饰店名为“左岸”,取其字面的前卫之意。阳光灿烂的下午,各个酒吧都拉起窗帘,没有人在酒吧里写作,但美女在玻璃窗前埋头读书的造型却也是玉林独有的。
   当夜幕低垂,玉林西路就燃起了它高烧的颜色,威士忌和哥伦比亚咖啡香飘洋过海进驻玉林,艺术家和美女们都昼伏夜出,留着长发和寸头的艺术家或一些艺术混混在各个酒吧进进出出,美女和外表看来也是美女的三陪小姐也进进出出,他们互相需要互相勾引,互相哄抬自已和酒水的市价。每到周末,总有些摇滚新手和追星族咬着啤酒瓶蹲在小酒馆门口。一天深夜,看见两个从重庆移民到成都玉林西路的画家与几位时髦拔尖的女孩坐在成都特产“粑耳朵”车上从白夜呼啸而过,发出被幸福灼伤的尖叫声,恍惚中好象十九世纪的浪荡子肥马轻裘穿过巴黎拉丁区的阴暗小道,波德来尔的恶之花散发着颓废的香味,象万花筒式的给我们旋出了一个玉林的海市蜃楼,这是因为,我们需要更多的:卡普其诺,酒精,上升的烟,混合着勾引推拒和自由的性爱,而不是更少的。
   2000年年初,我和几个朋友在巴黎圣日耳曼大街(最具左岸精神的一条街)上闲逛,当我在一家咖啡馆坐下歇脚时,我却并不知道它就是著名的“花神”咖啡馆,我不敢相信它就是如此普通,不起眼,侍者泠淡,价钱昂贵,甚至在里面找不到波伏瓦和她同时期的名人的哪怕一张照片,但是却人头攒动生意仍是奇好。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左岸气质(与玉林相象):生活就是生活,生意就是生意,与潮流时尚学术无关。

    使我遗憾的只是我心爱的帽子,情人节的礼物遗落在据说是波伏瓦当年写作的咖啡桌旁,我只好在白夜旁边的小店另外淘到一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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