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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酒吧:成都的文艺旗帜 作者 梁秉均(诗人也斯)

发布时间:2011-8-23 浏览次数:11982

 
白夜酒吧:成都的文艺旗帜
 
来到闻名已久的白夜酒吧。酒吧在窄巷子里;我本以为像「七一」吧那样小小的,原来挺宽敞。进门是个天井,可作露天茶座,我白天就在这里跟斯国诗人一对一进行翻译工作坊。这儿也可作表演场地,北京来的实验小剧场晚上就在这里施展浑身解数。左边是画廊,右边厢房有满架图书,可供人看书喝茶。再进去才是酒吧本部。朗诵时也可排多行座位,有表演平台,有电视设备,方便不同区观众同时欣赏表演节目。难得的是酒吧的气氛平实、开放,不是某一伙人的天地。既有女孩子喝茶,也有莽汉喝酒。从墙上海报看来,每月都有不同文化活动展览,是民间自发文艺活动的中心。女孩子尊酒吧负责人翟永明为翟姊,不无骄傲地说她的白夜是「我们成都的一面旗帜」!
 
白夜门外贴有这次交流的海报。「本土中的世界」,是交流的名目。年前在斯洛文尼亚交流,两地诗人互译作品。了解到斯洛文尼亚语文在欧洲也是少数语种,我们谈到当前的中文,也包括日常使用不同方言的诗人写的现代中文。四位中文诗人,翟永明来自四川成都;杨小滨来自上海,留学美国后在台湾工作;杨炼生长在北京,现居伦敦;我则来自香港。日常使用不同方言,写的还是现代中文。到了这次聚会,杨炼提议找一个机会尝试以方言写作,我也有兴趣细想这个问题。大家都说全球性,全球性是否就只是「汉堡包文化」呢?本土与世界的相遇,肯定带来种种有趣的火花。
 
我们在白夜展开工作。一杯咖啡,一迭纸。原来的诗,我们或他们的。展开对话,问到联想和声韵最微妙的细节。来了一位翻译连娜,来自斯国,目前留在成都,对成都喜欢得不得了,这次也来义务帮忙。我最先跟哥拉斯. 高斯真箚(Gorazd Kocijan(c)i(c))[c字上面有个v]一起工作。他译我的<整理厨房>,我译他的<他在>。哥拉斯也是一位哲学家,他用斯洛文尼亚语译出了柏拉图,我们都叫他柏拉图。他的诗难译,不光因为那是哲学,而是因为那也是诗。在异国诗中见到哲思,我们怕会禁不住手痒,用丄国的哲理言语翻过来;正如尝到异国食物,我们禁不住想用自己本地食物去比附。但用熟悉去翻译陌生,搞不好就掉了其中的诗意,变成日常谚语、老生常谈了。当我翻译这诗,我感到其中向宇宙高处某种存在的恳切呼唤,但我也尽量保留其中的意象与颜色,不让译文流于空泛。完成后发觉也有其它诗人译过,邻桌的连娜拿了几种译本去看,回来说最喜欢我译的。哥拉斯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斯洛文尼亚是前南斯拉夫的一部份,1991年独立了,是在战火中受创最少的国家。它版图不大,只有二万多平方公里,二百多万人。由于位置西邻意大利、北邻奥地利,南边有些地区更临近地中海,生活形态方面接近西欧,政治上则多党民主,是东欧诸国里比较富裕、开放的国家。斯洛文尼亚的特殊政治文化生态,在与我合作的另一位老诗人汤马士. 色拉蒙(Thomaz Salamun)身上尤其显着。汤马士出版了不少诗集,亦多英语及其它语文译文,已成为斯国当代最重要的诗人。他读美术史出身,最先以行为艺术家的姿态赴美表演,后以诗成名。他曾因政治问题被囚,却也受益于斯国较开放的风气。他写的题材广泛、见闻广博,诗中有超现实想象,也有日常生活题材。其中一首<Jon>英译为<Jonah>,但他说那只是依循英文习惯而已,并非依赖圣经中人典故。全诗读来,特别感到那像是跟一个年轻小姑娘的对话,里面充满清新的颜色意象、不落言诠的想象。我一定也不要把它译成庸俗的文字才好。我把诗译为<阿蓉>:
 
    「太阳怎样下山?/像雪/海洋是什么颜色?/广大/阿蓉你带咸味?/我带咸味/阿蓉你是一面旗?/我是一面旗/萤火虫在这里休息」
    「石头是什么模样?/绿色/小狗怎样游戏?/像花朵/阿蓉你可是一尾鱼?/我是一尾鱼/阿蓉你可是一只海胆?/我是一只海胆/倾听着水流」
    「阿蓉是跑过树林的小鹿/阿蓉是呼吸的山丘/阿蓉是所有的房子/你听过这样的彩虹吗?/露水是什么模样?/你睡着了吗?」
 
 
成都土菜,外宾的快乐与忧愁
 
晚上吃饭,第一道菜端上来,是凉拌侧耳根。小滨赞叹了:最喜欢就是这一道菜了!不过是野菜,添了花椒吧。不习惯的人没想到野菜也会辣,认识的人就会说,是啊,它又叫鱼腥草,还有人说叫猪鼻拱,初吃或会觉得有股味道挺不习惯。长发披肩的杨炼摇着不知哪来的大纸扇,朗声怀念三十年前访问成都时的土菜。他瞇着眼睛眺望,彷佛看得见三十年前「朦眬诗」那响亮光荣的日子。我上一次来是一九八七年,那时我觉得成都百菜百味,盆地物产都比首都丰富,茶馆的悠闲也有它的滋味。我也有我的故事:在香港长大首次回到古书中苏东坡与杜甫旧游之地。我忽然发觉,我们三人其实都是介乎熟悉内情与置身局外之间,主人与客人之间,本土与世界之间。客人有吃辣有不吃辣,幸好我们有照顾客人的主人,也叫了不少不辣的菜:例如蒜苗、香干拌菌丝,还有苸茄炒蛋!后来每次我想从辣菜里逃出来,蕃茄炒蛋总不会叫我失望。
 
去到一个地方,当然想尝尝地道的菜式!主人翟永明很周到,不光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被介绍给本地读者,也把本地诗人介绍给外来的诗人。第一晚在香积厨跟诗人李亚伟、何小竹吃饭喝酒。第三晚在白夜,更多成都诗人朗诵。我觉得这很好,我们少念一些自己的诗也值得。来到一个地方就让认识那地方的文学嘛。但要斯国诗人明白什么是「莽汉主义」,什么是「非非主义」,可真不容易。「非非」并不是「no no」,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字。「莽汉」说成要抽精烟喝劣酒睡丑女更叫斯国诗人丈八金刚摸不着脑袋了!我在香港,八十年代就听说过成都的诗人了,我办的<大拇指>上也刊过锺鸣、柏桦的诗。
 
李亚伟在白夜朗诵<我们>后,斯国的帅哥诗人阿莱士, 施泰格(Ales Steger)问朗诵时为什么那么多人发笑?我解释说,那是语言问题--诗里的语言加了许多花椒。我尝试解释「辣」在哪里:
   「我们是年龄的花,纠结成团/彼此学习和混乱/顺着藤子延伸,被多次领导/成为群众和过来人/在沙漠上消逝、又在海边折射出来。」
 
好似貌若天真的词语里暗藏了辛酸、好似堂皇大话其实是反话:
   「三年前,我们调皮和订婚/乘船而来,问津生死,探诗哲学,势若破竹
 
(左位诗人也斯,右为斯国诗人高拉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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